楽園

　　就寢時間，虞因滿臉疲憊的倒在床上，昏昏沉沉要進入夢鄉之際，門突然傳來叩叩聲。

　　「請進……」有氣無力地回應著，虞因勉強抬起眼皮看是誰來著。

　　只見小聿抱著枕頭，很乖巧地把房門帶上，小跑步到他床邊，一邊爬上床一邊小聲說著：「一起睡。」

　　「蛤？」虞因甩了甩發睏的腦袋，看著旁邊已經擺好枕頭又躺好準備完畢就寢姿勢的高中生，頓時感到萬般無語。

　　不是啊，這小子明明自己有個床，何必跑來跟他擠？

　　「阿因會夢遊。」

　　「喂、沒禮貌，跟你說過要叫哥──不是，這不是重點，重點是我夢遊只是偶發事件，你不用這麼擔心拉！」

　　小聿沒有回話，鑽進被窩後馬上閉上眼睛，表示拒絕再做回應。

　　「不要無視我啊……」

　　嘆了好幾聲，虞因決定不再跟自己過不去，有人睡在旁邊可以阻止他夢遊也不錯，這樣邊遊過馬路的時候也比較不危險。於是放棄掙扎的他替弟弟拉好被子，自己也倒回去準備一秒進夢鄉。

　　有沒有再夢遊他不知道，只記得模模糊糊中他又看見了那個遊樂園，只是這次不太一樣，設施都是新的，到處都是人潮，四周充滿著歡笑，偶而夾雜著玩雲霄飛車飛到極限的尖叫聲。

　　只是眼前好像矇了層紗，看什麼都朦朧朦朧的。

　　他就這樣漫無目的到處走著，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旋轉木馬前。木馬上的孩子們有的單手抓著色彩斑斕的桿子，然後朝設施外不停按著快門鍵的父母揮手，一個一個都笑得好開心。

　　看著他們開心的模樣，虞因不自覺也揚起嘴角，想著自己小時候應該也有這麼開心的時刻。

　　在他站在原地傻笑的時候，突然被撞了下，定神看去發現是個穿著飄飄洋裝的小女孩，拖著個比她高過許多的男孩往旋轉木馬排隊的人潮過去。

　　「　　　哥哥你好慢！你看排隊的人都這麼多了拉！」女孩綁著可愛的雙馬尾，回過頭來瞪人的表情也可愛極了，套句現在的話來形容，就是個活脫脫的小蘿莉。

　　「好好，大不了等下陪你坐到開心坐到遊樂園關門咩。」被拖著走的男孩雖然被指責但也沒什麼生氣的情緒，語調不快不慢的，還伸手捏了小蘿莉氣鼓鼓的臉頰一把。

　　小孩子就是好哄。聽到這話，小蘿莉一整個笑開，開的背景好像充滿著無數小花一樣，還外帶興奮地拍手加小跳躍。

　　「好了好了不要跳了，大家都在看，丟臉死了……」

　　看著一大一小的背影，虞因忍不住笑了出來，只是不知道為什麼，總覺得那個男孩的背影跟說話的聲音很孰悉，就像在腦海根深蒂固的東西，只是突然想不起來罷了。

　　嗯，到底是誰呢？

　　當這疑問剛從眼前飄過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，虞因總覺得旋轉木馬的音樂似乎慢了下來，越來越慢，越來越慢，慢的幾乎有點扭曲，可旋轉木馬上的孩子們卻恍若未聞的繼續笑鬧著。

　　……真的不太對勁啊。

　　虞因下意識想要離開，左手卻在這時傳來了冰涼的觸感，那是雙小孩的手，幾乎只需他一掌就能握住的大小，而那雙手，正緊緊握住自己。

　　「哥哥。」

　　小手的主人有著孩子軟膩的嗓音，但不知道為什麼，虞因打死都不想轉頭去看牽著自己的孩子。這次真的跟之前不太一樣，甚至有點不太正常，不正常到總覺得有什麼不科學的事要發生。

　　「哥哥。」

　　「哥哥。」

　　「……哥哥為什麼不理我？」

　　虞因內心有種想要尖叫的衝動。這下子理也不是，不理也不是，嗚嗚這如果是夢為什麼還不醒來？

　　感覺抓著自己的小手力道更強了，強到像是要把指甲崁進肉裡一樣。虞因努力做了好幾次深呼吸，不停自我催眠這不就是場夢，沒什麼好害怕的。

　　「哥哥沒有不理你，怎麼了，是跟家人走丟了－－」虞因調整好的呼吸、表情，就在轉頭那一刻潰堤。看著抓著自己的孩子穿著飄飄的米色洋裝，紅色皮鞋，一身乾乾淨淨的，可就是……沒有頭。虞因就這樣張著嘴，一句話都說不下去。

　　「哥哥，我跟　　哥哥走丟了，你一定知道他在哪裡對不對？」

　　「頭不見了沒關係，可是，一定要找到　　哥哥才可以。」

　　「你知道的吧？　　哥哥在哪裡？」

　　「　　哥哥。」

　　虞因嚇出一身冷汗，雖然睜眼看到自己房間的天花板，但還是無法平息心裡的恐慌。

　　比起恐懼，用恐慌來形容現在的他真的比較合適。

　　感覺到身旁的騷動，小聿反射性的彈坐起來，這一氣呵成的超快速動作又著實嚇了虞因一次，一大一小就這麼一個坐一個躺，互相乾瞪眼。

　　虞因很想說自己沒事，但剛剛的噩夢太歷歷在目，他依稀還能感覺到殘留手心的冰涼觸感，還有那小女孩一直喊著的什麼哥哥，雖然聽不清名子，可心裡不知道為什麼感到惶恐。

　　「小聿啊……」

　　虞因抹了抹臉，疲憊地看著眼前的少年。虞因不想讓家人一起淌渾水，但總還是會弄巧成拙，反而造成家人們更大的困擾，索性這次就先坦白吧。

　　「我真的覺得需要再去遊樂園看一看，你要陪我去嗎？」

　　小聿毫不猶豫就點了頭，虞因露出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，半撐起身子靠坐在床頭，伸手胡亂揉著自家弟弟的頭髮，但也因此換來弟弟的瞪視。

　　虞因悻悻然的收手，沉吟了會兒，才緩緩說出剛才做的夢，是如何峰迴路轉、急轉直下。而小聿抱著棉被，安靜仔細地聆聽著，卻不知不覺眉頭越皺越緊。

　　「小女孩？同一個？」明白小聿是在詢問剛開始的夢境那拉著男孩去玩旋轉木馬的小女孩，和後來沒有頭的小女孩是不是同一個。

　　虞因思考了下，點頭。

　　「穿著啊、聲音啊，我覺得是同一個人。」

　　「如果我能看清楚她拉著的男孩的臉，或許就好辦多了吧？」